随手摸鱼的一段
不会填的坑
民国趴
小巷里探出头的桂子刚刚被雨水洗过,金色碎碎地在青石板上铺了一地。有的悠悠飘在石板凹处细密的水洼里,像搁浅的金色小舟,随波逐流地躺在那儿睡了。
鷇音子回来时刚好看见无梦生到家,哐当当拎着一串儿暗色的铜钥匙站在门边儿,一只穿着黑色布鞋的脚搁在台阶边上,低头细细地挑。等到鷇音子走到他身旁,他已经把钥匙插进了大锁的锁孔,正挽起长衫的袖口去拽那笨重生锈的锁。
“你也回来了?”无梦生抬头用薄薄的目光扫了他一下。
“嗯。”
鷇音子推了推眼镜,抬头看着门上那块掉漆的匾,零零落落是描金的“非马梦衢”。桂树横生的枝桠侵略到古朴的青瓦上头,阴影使剥了漆的牌匾更加斑驳。
他觉得离去的时间并不久,可能战火令人和事物都加速苍老。然而他又低头看了看无梦生,后者眉目低垂,面容依旧是那副清清淡淡的少年模样。
“你有多久没回来了?”
无梦生顿了顿,费了最后一点儿劲把锁打开,捻着手上湿漉漉的锈慢慢答道,“几个月前来过一回,没进去罢了。”
想着物不是人也非,匆匆旅途间故地重游又是何必。
鷇音子蹙着眉,想他几个月前不在西南安生待着,跑来这战火纷飞的地界搞什么幺蛾子。无梦生却云淡风轻道,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在沿海跑。”
“知道了就要来掺一脚?”鷇音子冷笑。
“不是,”无梦生道,“是顺手帮你一把。”
鷇音子闻言,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好几分认真。
“我相信你看得出来,”他利落地理了理袖口,抿抿唇一笑,“进去坐么?”
“嗯。”不然又何必来。
无梦生点头,抬手推那扇笨重的门。鷇音子的目光落到他清瘦的手腕上,一瞬间思考过他那细细的骨要推开多少沉重的东西,比如门,比如脆弱的国运面前的巨浪滔天。
他一向古井无波的心里多了点微微的皱。
“要不我来。”
他说完,另一只手已经扣了上来。无梦生皱了皱眉,抬头看他不容置疑的冷淡表情,道,“别弄脏了你这一身金贵的衣服。”
鷇音子一哂。
他们算是合力推开了这扇封着百年记忆的门。门后是战火没有燎过的宁静岁月,桂子静静地洒落在石桌上,瓷杯里旧茶犹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