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风雀】月囚

鬼故事(假的)

群里点文by @nome ,梗是“醉不成欢惨将别,别时茫茫江浸月”

于是写了个琵琶行背景的鬼故事

cp:风←雀。

偌大的画舫只剩下一盏豆大的灯燃在纱制灯罩里,晕染出浅色纱帘层层叠叠的绮丽。

杜舞雩撑着宿醉后剧痛的头从地板上坐了起来,发现身边把酒言欢的人都凭空消失了,只剩下一桌成了残羹冷炙的珍馐和东倒西歪的酒杯,昭示着昨晚未竟的荒唐。

他半月前云游到此地,顺道访友。游山玩水之后他便要告辞了,友人仍不尽兴,苦苦留人无果后,只好安排了一桌画舫酒宴为他饯别。

他自修道以来鲜少沾酒,但有推拒再先,再不承情未免不识相,只好苦笑着把盏。

宴至尾声已是月上中天。最后一班渡江的船将将要出发,船夫坐在船头一竹竿便撑开江水里茫茫的月色。

“客人,到时候该出发啦——”

杜舞雩打起帘子答了一声,回头要与友人道别。友人一脸好兴被扰后的不快,转而捧笑道,“我听闻此间有位姑娘,本是京城教坊的琵琶女,刚刚请了她来为你奏一曲送别。你让那船夫再等半刻,不成么?”

杜舞雩皱了皱眉,温声解释,“耽误了别的乘客行程,到底不好呀。”

友人叹了口气,道,“那便罢了。你……”

一语未竟,江上一声琵琶惊弦,破开一片月色沉沉。杜舞雩循声望去,看见对面船舷上坐着个粉衣少女,手抱琵琶,银色面具映出一层冷白的月光。她漫不经心地低头拨了两下弦,朝这边看过来,面具后的眼睛正好对上杜舞雩有些惊诧的眼神。

明明看不见她的面容,却总觉得那一瞬她是笑了的。

她便在那众目睽睽之下踮脚在船舷上站了起来,怀里那碧玉琵琶流出几声清叹。半边明月映在她身后,她长长的衣摆被风拂起,也缀上一片月光。

众人在这一瞬屏息。

她沉思了片刻,然后突然从船舷上跳了下去。

在一片惊呼中杜舞雩飞快地翻出了窗子,脚尖一点便要去接。那少女落在他怀里,轻飘飘地像一片纸。

不是正常人的重量……他只来得及思考这一句。

他旋身纵跃,在船舷上借了一点力腾起身来,刚要往画舫上跳,却听见怀中的少女低低笑了一声,轻声细语地念,“祸风行。”

他一愣,不曾在哪听过这个名字,却总觉得她是在喊自己。少女突然在他胸口一推,从他怀中挣了出去,翻身便跃入了江中。

她落进去,既无波也无澜,连那月影也未曾为她而碎。

杜舞雩堪堪在画舫边稳住身形,便回头向船舱里喊:“那姑娘掉下去了!快来救人!”

众人如梦初醒般拥过来,却又是一声琵琶惊弦破空而来,把一阵喧嚣都打碎了。

一船的人,包括杜舞雩在内都怔住,齐齐回头往去。发现船舱外站了个锦衣华服的男人,繁复精致的冠上坠了一排琉璃珠帘,遮住他大半眉眼。

他抱着一把与那少女怀中一般无二的琵琶,孔雀指搭在弦上,低声道,“舍妹顽劣,让诸位见笑。在下这一曲是为她赔礼道歉了。”

说完他抬起了脸,杜舞雩这才看清他异色的瞳孔和眼角颓美的孔雀纹。他抿起没什么血色的唇笑了笑,又低下头去,甫一拂弦,万籁无声。

杜舞雩再醒来时便是如今这番处境。他有些疑惑,不知是梦是真,慢慢走出船舱。外面月色依旧,冷白色的光洒落在船头,笼着两个相依的人的背影。

杜舞雩这才注意到是那对弹琵琶的兄妹。兄长厚重繁丽的孔雀氅后摆散落下来,妹妹倚在他肩头,像是睡着了。

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,看见那姑娘的银色面具拿在手里,而她清秀的睡颜浸在月光中,像浸在江水里的月那般不真实。

她的哥哥神色淡漠,目光散落在江水尽头,半晌,才轻声道,“她在等你。”

杜舞雩一愣,“我?”

“嗯。”男人的声音轻轻的,像一层曼丽的黑纱,“她在等你,等了太久太久,就睡着了。”

然后他放开了一直握着的妹妹的手,把她轻轻一推,像丢掉什么厌倦了的东西一般,说,“你把她带回去吧。”

杜舞雩只好伸手去接。那姑娘的身体依旧很轻,没什么重量,几番颠簸下来她也没有醒,安静地闭着眼睛,长睫垂落,投下一片密密的阴影。

他注意到她手中空空如也,抬头去看,正好看到那男人拿起银色的面具戴到了脸上。杜舞雩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不愉,像是什么东西被剥夺、被抢占后的那种——接近于憎恶的感情。

他又很快想起他与这对兄妹皆是陌生人,说不上什么话,转而便想问问那哥哥应该把这姑娘送到哪里去,却见那人也是在船舷上站了起来,不声不响间,一跃而下。

杜舞雩一惊,却是腾不出手去救。

一声琵琶惊弦从深渊里响起,他听见那男子的声音说,“我还你便是了。”

他站了一会儿,没弄懂那句话的意思,却也感觉不到一丝目睹一个人自尽的悲意。

那……从今以后便替他照顾这姑娘罢。

他低下头去,却是悚然一惊——刚刚还是安然沉睡的少女突然变得面色惨白,双目闭得死紧,没有血色的唇边一片干涸的血迹。他认真一看发现她的粉色罗裙全沾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,血都干得差不多了,绫罗脏而扭曲。她的身体倒是有了重量,却是感觉不到支撑——不是柔若无骨,是骨骼尽碎。

这应该是个从高处坠亡的少女的尸体。

杜舞雩心里突然被悲痛和愤怒塞满了,一切矛头又莫名指向那跳江的男人。他轻轻把女孩的尸体放到地上,月光下她扭曲破败的身躯像个废旧的木偶。

杜舞雩沉默着,往后退了一步,却又听到一声铮然的琵琶响。

他循声回头,锦衣华服的男子站在他背后,抱着染血的碧玉琵琶,银色面具遮住了喜怒。他慢慢一拨弦,唤道,“祸风行。”

杜舞雩冷冷道,“这姑娘,是你杀的?”

“画眉之死,非我所愿。”男子轻声回答。

原来她叫画眉。

……是的,杜舞雩心里有些茫然,她确实叫画眉,眼前这个人,他也认识,他的名字……

“弁袭君。”

“你还恨我。”弁袭君淡淡陈述,“我不是,还你了么?祸风行。”

“……”

杜舞雩觉得荒唐。他的记忆支离破碎,根本记不起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,只记得他爱过那死去的姑娘恨过眼前这个男人,什么血债血偿的,他丝毫想不起。

弁袭君走过来,把碧玉琵琶放在画眉的尸体旁边,慢慢站起了身。杜舞雩退开一步,在他回头时拔出了长剑。

弁袭君漠然地深处手去握住了剑锋,鲜血立刻淌了下来。杜舞雩一惊,发现他把剑锋往心口那处一扯,怒道,“疯子,放手!”

弁袭君只当听不见他讲话,手指沥着血抚上剑上六颗宝石,叹了口气。

他的声音带了一层沉沉的悲意:“祸风行……你若还是觉得我欠你命,便杀了我吧……”

我已死千年,这一剑下去便是魂飞魄散,百世轮回还你爱的人一命如何?

杜舞雩看不见他面具后的神色,只下意识地想把剑收回来。却听见有个少女的声音哭诉着:“……大哥……祸风行……”

弁袭君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,然后便听见他说道,“画眉,莫怕。”

杜舞雩愣了愣,像是陌生于这句话间的温情。

弁袭君好像笑了笑,然后在他走神的一瞬,古风剑刺进了他的心口。

没有血。只有黑色的孔雀羽随风四散,打碎了月色打碎了江水。

他平静地拿下了面具,对上杜舞雩惊怒的眼睛,然后勾起了嘴角。他好像百年一梦忽醒,什么都放下了,便轻轻问了一句,“你轮回数十次,死后,还记得些什么?听到过些什么?”

杜舞雩怔住了,“什么?”

弁袭君释然,“那就好。”

半月后。

杜舞雩背着长剑,路过一个村庄。月色宁静,村头的石屋前蹲着个穿粉色衣裳的小姑娘,抱着一只黑色羽毛的孔雀。

养孔雀的人家大多富贵,这家人看起来却不同。杜舞雩上前问道,“姑娘,你可有长辈在家?在下是云游的道人,想借宿一宿,明早便上路。”

小姑娘眨了眨眼睛,笑道,“爹爹去村里送东西,马上就回来啦。”

杜舞雩道了谢,想了想,又问,“那你兄长在家吗?”

他问完才觉得不对劲,小姑娘也莫名其妙,道,“你说什么?我没有哥哥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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